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文/杨翠萍(山西)

(一) 放羊娃的革命生涯

我从来不愿称爸爸为父亲,总觉得父亲的称谓过于严肃。我的爸爸就是字典里引申义的那种:被小女儿附在背上黏在腿上的人。

前些日子,嫂子提醒:下星期就是爸爸三周年忌日。三年了,感觉爸爸已离开我有一个世纪。不敢想,但又到了要触痛心的时刻。

今天在重新整理爸爸妈妈的遗像遗笔时,一帧帧相片,一页页字迹,一行行泪水,浸洗出如昔的一幕幕……

“ 本人叫杨青山(原名杨有福),1928年4月24日出生内蒙乌拉特前旗西油坊头村,贫农家庭。

土改前有房三间,地20亩,牛一头。土改后分地40亩,马一匹,牛一头;

1936年1月—1943年1月在本村给人家放牛马羊;

1943年1月—1945年1月,逃难到塞北县老头疙瘩给人家打短工,期间被国民党抓壮丁在补训团二连受军训三个月;

1945年1月—1946年1月回本村给人家扛了半年长工,打了半年短工。”

这是我在整理爸爸衣箱时,在爸爸的一个小牛皮纸本本里发现爸爸写给组织的简历说明。

我掐指算了一下,爸爸是在八岁时,也就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年龄开始挑起家庭重担的。爸爸是在与牛马羊“玩耍”中熬过童年,在扛长工、打短工、被抓壮丁时苦进了青年。

爸爸七十岁时,老家的大侄儿来看望。我和大哥的闲聊中扯到了爷爷的家庭和爸爸的小时候。大哥是文化人,一连用了几个形容贫困不堪的词语来描述爷爷的家:一贫如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羊粪为碳,麻袋做被,草垫当褥,你爸爸他们弟兄三人,在会跑路时就开始打工放牧养家糊口。大哥说,别看爷爷家分有地、牛和马,可奶奶爷爷自从抽上大烟后,家就不成家了。兄弟三人的工钱,爷爷奶奶会提早领走。家里揭不开锅,大爹媳妇跑了,大爹神智不清了,留下两小儿没了生路。1946年年底将要过年时,本村的张三儿被国民党抓到壮丁,他知道爷爷的家境,便风风火火找到正在打短工的你爸,你爸听说那里有饭吃,二话没说顶了张三儿的名,给爷爷一家换了几个救命的大洋走了,从此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大哥讲的故事,完全颠覆我想象中爸爸青少年时的快乐。因为三表姐曾告诉过我,舅舅讲给她有关他兄妹成为孤儿时的心酸史,我想妈妈的孤儿生活肯定比黄连苦,所以推断爸爸有爹有娘不会受罪。没想到爸爸不比妈妈好过,从此觉得放羊娃的爸爸也挺可怜的。

爸爸从来没有讲过这段苦难史,正像妈妈从来不提过去一样,我想他们都是不堪回首!

妈妈去世后,爸爸来我家住的时候,我怕爸爸孤独,有时有一搭没一搭的故意跟爸爸说话:“爸爸,您放羊时羊吃草您干什么?”爸爸不怎么乐意地回答:“干啥?喊、闹、叫、跑、拔草、拾粪”我好奇:“您跑了不管羊群了?”爸爸浑浊的眼睛会瞪大,脖子一犟:“哪能不管啊?打这个羊撵那只羊,逗它们耍。”这时想起大哥说过的我爸儿时特别调皮,可能与牛羊马经常撒欢有关吧?脑海里忽然出现电影《草原英雄小姐妹》里电闪雷鸣丢失羊群的情景,再问:“爸爸,风雨来了怎么办?”“咋办?领着头羊撵着尾羊往回跑呀!”爸爸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疑惑:“您当时正是贪耍的年龄,丢过羊吗?”“那半年工钱就没了。”回答这话时,爸爸显然降低了声音,我没有继续追问,从爸爸“那半年工钱没了”的低沉声调里,就知道爸爸有过这样的遭遇。

从简历里往下看——

1946年1月,十八岁的爸爸杨有福,告别了“有福”的生活,告别了故土,告别了父母,改名换姓张三儿进入了国民党傅作义部队,成为了三十五军十一师三团二营的二等兵;

1946年8月——12月,张三儿在集宁战役解放入伍,成为晋察冀军区华北四纵队十一旅三十一团一连的一名战士;

1946年12月到1947年12月,爸爸参加了河北完县战役、石家庄外围战役、清丰店战役和河北涞水等战役。1947年的8月1日,对十九岁的爸爸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经指导员董明、副连长刘二红的介绍,爸爸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更重要的是爸爸终于说出实情,回归祖姓。部队给爸爸起了一个很有寓意的名字——杨青山,祖宗的杨姓,家乡大清河边的大青山的青山。

青山不老,青山不死。在给爸爸换洗衣服时,发现爸爸身体上的多处伤疤,我疼惜地抚摸这儿又揉搓那儿,与爸爸开始了呱嗒——

“右肘这里是咋啦?”

“手榴弹弹片在肉里。”

“背部中间这儿哩?”

“炮弹铁片在里头哩。”

“这大腿咋褶皱这么深?”

“枪弹从左大腿根部进入又从右胯部出来了。”

“上嘴唇和左手食指咋这样?”

“和国民党拼刺刀时留下的。”

……

看爸爸今天有兴致说话,我边洗衣服,边与爸爸闲聊:“爸爸,您有过死里逃生的时候吗?”爸爸“哼”了一声反问:“枪子儿还长眼?你这女儿,楞的!”我笑:“枪子儿没长眼,女儿楞!”爸爸也笑,却没有往下说的意思。我像记者一样追问:“您在哪儿死过一回?”爸爸不情愿地举出一战讲给我听:“那时部队随时有命令,一会儿冲向这个战场,一会儿又掉头堵截那个战场,没明没夜的往死跑。1947年12月在河北涞水战斗时我就险些死了。国民党那家伙的炮弹可厉害啦,一天半夜,炸弹从飞机上炸下,“轰”的一声人就有上天的感觉,然后我啥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太阳已经晃得睁不开眼睛。听到山下救护人员的叫嚷声音,再看周围的战友都倒下了,摸一摸身上的武器也没了,我就挪动身体,发现身下的一大片血,就知道,部队救护员是把我当成受伤冻死的牺牲战士了。我想:反正躺在那里也是死,滚到山下让战友能看到或许还能活,我就闭着眼顺着山坡滚下去,结果命大得救了。后来清点一连牺牲人数,我们班只有我和周玉套没死”。说完,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手:“去去去,做你的事儿,问这干啥?!”

是啊,爸爸不想让问,我懂,爸爸就是不想回忆那血腥的战场和血泊中的战友。

坦诚地说,作为文盲老百姓的爸爸,不论是杨有福还是张三儿,初衷不是仇恨谁也不是热爱谁,仅仅是为了逃命,为了温饱。当然爸爸还是做好一死准备的,拼死和饿死,爸爸选择了前者。战场宣誓的那一刻,中国共产党党员杨青山,从此在毛主席、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大熔炉中出生入死、血战疆场、百炼成钢。

爸爸在参加完国庆大典的阅兵后,调公安二师四团六连负责天安门的警戒及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保卫工作。在1954年转业后的每个工作岗位上,爸爸都是默默无闻,克己奉公,忠诚于党的事业,以致在生命垂危,神志不清时,爸爸还用微弱的声音在说:我姓共,就姓共!就姓共!!对,爸爸,您一辈子姓共!您就是一名忠诚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您的妻子儿女都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二) 大好人的平凡生活

(1)

曾经与爸爸是同事的雯妈妈说过:老杨可小气了,孩子少又两口儿挣钱,可单位同志从来抽不上他根烟。是的,这话我信!爸爸不仅不给同志,连自己也不给。爸爸所有的工资全部上缴妈妈,即使在乡下工作的十八年,爸爸56元的工资,自己每月只剩16元的生活费。我理解爸爸小气就是那时穷怕了,他怕妻儿因为他的像爷爷奶奶的“败家”,过成他曾经要饿死的生活。在爸爸的概念中:我不吃,妻儿就能多吃;我不花,妻儿就能多花。爸爸一辈子不掌钱,为子孙却爱钱如命,倾尽所有。

爸爸是个与世无争的大好人,这点雯妈妈和所有共事的亲朋好友都公认。常纳闷,爸爸在部队时咋没有一张威武的单人照,也没有个人军功章。现在从爸爸的性格和同事的回忆中断想,爸爸就是一个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从不计较功名得失的人。

爸爸在1954年8月从部队转业时就是正排级中尉军衔,相当于地方21级科员干部,到先后在雁北油脂公司、朔县师范、秧歌剧团、福善庄公社到商业局,在地方工作了整整37年,直至1990年离休,仅提过一级,那也是自然提级。

听同在福善庄公社工作的郭叔叔来我家吃饭时跟妈妈叨啦过:老杨有四次完全够条件的提级机会,每次贾大忠书记都是以你家孩子少,让给其他同志为由跟老杨一说,老杨就点头同意。最后一次提级,贾书记不好意思出口,想到老杨一贯根正苗红,以给杨宝林(在福善庄插队的我哥哥)入党指标为好处,老杨二话没说又让了出去。这一让,老杨要求宝林更严格了,宝林每天没明没夜地开上拖拉机给各村耕地,可受坏了!宝林后来学木匠学得也是一手好活儿,常给村里人打衣柜、做木凳,还跟师傅学做棺材当下手,没一分钱报酬,棺材做好,他总要进去躺一躺,可顽皮哩!在考验宝林入党时,宝林因与一同宿舍的知青打过一架,那么大的儿子了,可让老杨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在县商业局工作时,爸爸和雷生春叔叔是好朋友。雷叔叔早年丧妻,一女五儿都是他一手抚养大的,所以雷叔叔家庭经济常是捉襟见肘,尤其是给五个儿子娶媳妇时,他经常通过爸爸向掌管经济大权的妈妈借钱,爸爸总是那么很大胆地向妈妈“说情”。

小气的爸爸也有不小气的时候。前几天大姨姐看到我为爸爸制作的相册后发来信息:翠妹,昨天下午四点,在闫门后世微信群看到你为你爸爸三周年忌日做得音乐相册,打开第一眼是一朵白菊花,心中就有一种悲痛。然后看到了你爸年轻时英俊帅气的面貌,又想起了我们不管什么时候去你们家,你爸永远是笑脸相迎,那么慈祥,那么和蔼,对我们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怕我们吃。现在想起那个年代,谁家也不富裕,可我妈带我们常去你们家一住就是好几天。后来你二姨姐、三姨哥进城念书又住在你们家,现在的人不缺吃不缺喝,可让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人在家里吃住,没有人能做得到,你爸妈太好了!

从爸爸一直让出提级,到对穷朋友的救急,再到善待妈妈的老乡姨姨一家和关照舅舅一家,都可以证明:爸爸好人好到他所在过的每一个单位,遇过事的每一个人。

曾在北完小工作过的闫校长和体委的宋耀主任,是爸爸在朔县师范做党委委员兼班主任时的学生,他们逢年过节都曾带礼物来看望过爸爸。小时候我喜欢去朔县大秧歌剧团看排练,小韩叔叔认出我是杨指导员的女儿,便总会笑嘻嘻地搬个凳子让我坐下看。

我常想,爸爸工作的年代,就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什么三反五反、四清运动、文革运动,爸爸都是作为特派员和调查员到一线去执行政策、收集资料,爸爸却从来没抓过人辫子,没扣过人帽子,没因自己的上报资料打倒过人,不能不说明爸爸的好人品、好人格、好人心!

(2)

少年时代我一直都是“学英雄见行动”的小模范,可与爸爸做了近五十年父女,竟然不知道身边的爸爸就是英雄。

2009年国庆前,爸爸特别关注新闻联播阅兵训练情况的报道,每天不到七点就催着:开电视,快开电视!一向作息规律的爸爸这几天是看不完新闻不吃饭。我开玩笑地问:“这里面是有您孙子呢还是外孙呢?”爸爸答非所问:“看现在这武器装备,我们那会儿根本没法比。”爸爸的感叹我觉得好笑:“人家这是国庆阅兵,您那是打仗,不是一回事儿。”爸爸不服气了:“咋不是一回事儿?我们参加的是第一次。那时的武器都是从国民党手里缴获来的,看看现在这装备都是咱们国家自己制造的,厉害!”爸爸脖子又是一犟,一副自豪的表情还伸出了大拇指。我愕然了,嘴巴张大半天:“啊?您还参加过国庆大典的阅兵?”真怕八十岁的老爸说了糊涂话,但爸爸轻描淡写地说:“参加过两次”。

多么骄傲啊!开国大典,一个国家只有一次,我的爸爸荣幸地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亲历者和见证人,也就是毛主席用浓重的韶山音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的时候,我的爸爸亲耳听到了,也亲眼看到了五星红旗的冉冉升起。

我按捺不住欣喜,搬来电脑,找到了1949年国庆的实况录像视频,与爸爸一起观看。爸爸成了讲解员,带我了解了那段历史。

忘却英雄就是背叛,不能让前辈沉默下去!于是在2009年的国庆六十周年前夕,我写下了《历史将永远铭记这一天》发表在《朔州日报》上。像以前发表过的文章一样,也没想着能溅起个浪花。可就在当天,朔州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千方百计找到我的电话与我联系,说要采访我爸爸。坏了,我怎么向不知情的爸爸交代?接着,报社和电视台的领导也亲自给我打电话,我不得不告诉爸爸,爸爸皱皱眉没好气地说:“采访啥?有什么好采访的?!这女儿是…..”言外之意,爸爸是怪怨女儿的高调!看爸爸不高兴,我几次以我爸身体不好不能惊扰为由推脱电视台记者,再说我也是担心一向不善言辞且小脑萎缩的爸爸在人前不能流畅表达,所以一推再推。因为当时电视台迫切需要这样的新闻,他们央求:我们不惊扰,只到家里拍个真人就行。托关系托到了最好朋友雯儿的名下,没办法,在爸爸不乐意中还是把爸爸给哄出来了。那天真怕爸爸慢待了记者,可这个时候我见识了见过大世面的爸爸。在接受记者采访中,爸爸竟然侃侃而谈。没有装饰,没有雕琢,有的只是对当年国庆大典场景的真实回忆,老兵的标准军礼,对强大祖国的赞美和对战友的深切怀念……

从爸爸的言谈中我懂了,爸爸为什么从不炫耀自己的经历?就是因为爸爸觉得与为国捐躯的战友相比,他很幸运,能幸福地享受现在的一切,爸爸非常知足。

我知道爸爸非常关心国家大事,就在爸爸去世两年后的2015年中国人民纪念抗战70周年阅兵时,我把爸爸妈妈的遗像还有在世的91岁抗战老兵舅舅的相片,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的电视机前,与他们共同观看阅兵盛况,好让二老在天之灵为祖国骄傲。

在山西电视台要播放对爸爸的采访时,爸爸没有看。朋友王春和老师打来电话我才知道。国庆第二天,朔州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带着浩浩荡荡的几辆车,端着鲜艳的大花篮来慰问爸爸时,爸爸脸上露着笑容但不说话。中午时分,刚下班的哥哥穿着工作服回到家代爸爸作答。只是记者要求我们找到爸爸有过的勋章,我和嫂子才从妈妈锁着的衣箱底,找到了哥哥曾经当玩具玩过的爸爸的纪念章,其中有东北解放、华北解放、中国人民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等六枚,另外还有两枚只有上徽没有了章心,妈妈生前说是哥哥玩丢了。市委副书记冯改朵亲手给爸爸带上1949—1951的国庆纪念章,爸爸没表示出兴奋。当看到这位参加过辽沈战役的虎北口、平津战役的康庄、新保安、天津等大小20多次战斗,轻重伤10多次的八十岁的老兵,依然儿孙四代同堂挤在80多平米的房子时,五位市委区委常委领导们悄悄暗语一番,众人筹款放下了一千元,算表达对老同志的关心和同情,爸爸没推辞。

爸爸离休23年,每年体检,身体没一处没病,且多处是大病。但在医生诊断不得不住医院的情况下,爸爸只住过四次医院,其中两次是病重和生命垂危。同病房的一位老干部同志,以经验之谈教爸爸:以后每个季度来住上几天调理调理,把补贴给咱的每季度药费全花了。爸爸表面点头应承,背地悄悄跟我说:“咱可不占公家这便宜,好好的,住个啥医院?” 不占便宜的爸爸只喝便宜药,有了病只在小诊所输输液就扛过了。

爸爸从没有想过树立什么情操,拥有什么精神,创造什么辉煌,光耀什么祖宗,想到什么成功,爸爸就是觉得卫大国拼命,保小家尽瘁,都是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有这样平平淡淡,才踏踏实实,才舒坦心宁。所以爸爸一生中不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困境逆流,都能看成是风吹帽的一桩小事。

爸爸从来没有读过滋润心灵的文章,并且打死也不可能去修行,但爸爸用一生的行动做到了: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淡定从容!

爸爸的五位战友我不知道姓啥叫啥,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新中国的解放甘于献出宝贵生命的前辈。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妈妈为爸爸保存的六枚纪念章——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纪念章(编号:12509)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国庆纪念(1949——1951)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解放东北纪念(辽沈战役纪念章)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华北解放纪念(平津战役纪念章)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华北步校京津纠察纪念章(华北军区司令部政治部)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

与父亲书|我的爸爸

作者简介:杨翠萍 ,网名观海听涛、云卷云舒,祖籍内蒙乌拉特前旗人,中国建设银行山西朔州分行退休干部。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作品多发表在文学网站和美篇。其中《共和国铭记这一天》《师娘》等发表在《朔州日报》,《含苞的小花》获中国建设银行征文三等奖,《情暖今生》获朔州市建行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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